

云上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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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云,已经成了山里人的生活习惯,也决定着今天能不能上坡、出门、穿什么衣服等。从小父辈们就说:“早上雾一雾,中午晒死兔”“南山戴帽,回家睡觉”。当然这里说的雾,山戴的帽,就是云,文明嘎子叫云海。
近几年来,随着来太白旅游的人增加,去山顶看云的人特别的多。你还别说翠矶山的云,有时候它是飘逸的,有时候它好像有一种固态的姿势。特别是雨后初晴,莹蓝色的天空好似上乘的丝绸,与白色的云朵一卷一卷的缠绕、交融,把慢城浑然天成为巨幅的动感画卷,如若仙境,若梦若幻。
自从我爱上文学后,也喜爱天上的云朵。意念里,云朵和飞鸟,不但能使寂寥旷远的天空有了动感与诗意,也感召人从生命之重中解脱出来。时不时地还写那么几段,就山城的云海也写了几篇,就此凡是来太白的朋友,不是他找我看云,就是我领着他看云,好像只有天上的云才是我们共同的话语,才是我们这里真正的独特。有时候忍不住发几张蓝天白云的照片,邀请山外的文朋诗友们来看云海,看日出,同他们一道看天看云,一同神游云天之美。
是的,在太白看云海真的不一样,有时它会在你的脚下,有时候它浮在半山腰一动不动,有时它会随山的坡势向上,特别是你上山的速度和云朵飘逸的速度相同时,那种惬意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描述的。你也可以随了一云朵,也可以随手掬一朵云在手呢?那种轻盈,那种逸动,那种湿润,那种神奇,不由你不幻想,浮生若梦。特别是你站在山顶,看从山底飞舞而来的云朵,就像站在云朵里,你不就成了一朵云了吗?
看云最美的一次,就是今年的三月那次,那是疫情刚刚解封的一个雨后初晴,当太阳刚刚长出山顶的那一刻,我们也刚好走到了那里。就此,掌柜的还说,怪不得一晚上睡会儿就看时间,起来这么早,原来是为了看这个。确实,尽管住在山上几十年了,能赶上这一刻还真的不多。我从未被没见过的景象击中,那是什么样的蓝天与云海啊?好一个纤尘不染,洁净透明,如宝石蓝天空,好一片波澜壮阔,云海千姿百态,美如仙境,就连高高在上的摘星楼都叫云背负走来走去呢。掌柜也急声说,摘星楼晃动开了。用手指着一朵大点的云团说,你看多像一群羊在奔跑。
而此刻,一轮朝阳如刚出生的婴儿正冉冉升起,像正在剥去一层又一层胎纱,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万般的云彩围绕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给她让路。这是新的生命、这是新的一天,跨过重重叠叠的山峦,越过道道暗夜,褪去云衣,向上再向上,向我们走来,成为属于自己独有的风景。
除了震撼,“唯我独尊”,只能惊呼。所有的鲜活、陶醉、任性,如鸡破壳,如笋露土,如初吻时的心跳扑面而来,都悄然成一种极致,悄然成此刻的风不语,山不语,松不语,天地不语,感受那破壳而出的骄阳绽放出的生命,那份推动天际焕然的力量,使所有的语言、声音都显得是多余的了。
如果不在山之顶,云之上,即使我再有想象力,也不会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奇绝,不可名状的天空、云朵和我们在地面看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洁白的,素馨的,像极了大岭子苏家沟的冰瀑,明丽清雅,一派的银装素裹,只是不能贴近它,触摸另一个世界里的雍容华贵。
许是山的东坡面是陡峭悬壁,县城的风貌在云的端里清逸、晶莹、浩淼无垠了起来。这是哪家的楼房?我们家的楼又在哪里呢?顺着逆势上升的云团,一栋栋的高楼大厦跟着云朵像奔流到了天上,红红的屋顶随着波翻浪涌的流云,在阳光下倾泻着莹蓝银光,将云水苍茫的博大精深大写在这里,浑然一体,洋溢于天。而虢之川里大大小小的村庄,宛如童话里的神奇世界,躺在云团里面,在空中飞来飞去的,似把空阔的天空,都摇曳成了梨花的海。
坡岭周遭的树木像结满花的棉花,一骨朵一骨朵的瞅着天上,有时像穿起的飞纱淡然在团团相依,有时块朵相拥的像眉头紧皱,令人不解其中的奥妙。
鳌山坡畔的云朵,则是不一样的景象,常常以排山倒海似的气势把群山舞动起来,将绝代的风华与万千风情,散落在沿坡而居的村庄人家,散落在了他们的屋顶、房舍,使多少个“丽宇芳林对高阁”从这里的树荫下走出,走出了一个个“玉树流光照后庭”的庭院深深,朴实和执着的汇聚绵延了这一方灵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真有仙家之气,神仙居住的地方。
望着蓝天白云下这些村落丽舍,想想,当所有的功名利禄,风花雪月都在尘埃中消散,我们所需要的不就是有一座烟火气的院子吗?
就连不爱说话的掌柜怔怔地望着天上的浮云,说如果变成一朵飘泊的云,躺在云团里面,在天上飞来飞去,多好。
其实,对于云朵的认识,我也只停留在表象,去年寒假后我领着大孙子去翠矶山看云时他问的话,至今都无法答复。当时我们就站在山顶,他望着飘飞的云朵,看到群山和白云浑然为一体的态感,问道,云有家吗?它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当时我说有呀,它的家就在这里。它们就是这座山,这里的天空,他说不对,它们怎么不像呢?
是啊,它们怎么不像呢?它们能像吗?其实,能不能贴切地描摹群山缥缈的天空所看云之形态,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我,注定不能企及,也无力解读,就像对于天、地、云、水、风等宇宙因子,唯有敬畏与尊奉。
对于孙子的话,我至今答复不了。我知道,云是没有真相的,当所有的真相都来的时候,真相就不是真相了。它们是天空的、风的、星星月亮的,想找一个依靠,怕人间被孤独包围,留给追随的人,还有个仰望,用能找回来的朴素、本质的生命力,在坚硬的世界里,还有柔软。是失去的自我,突破了自我,未被遗弃,无意后的意义。这些,许是对云最好说辞了。所谓的答复,也仅仅是敷衍。
如果说北方的云是飞扬;南方的云是温柔;那么秦岭深处太白的云就是温润、确切,它蕴含了南方的柔嫩和北方飘逸,它是妙曼的。在冷湿气流和暖湿气流的相互夹裹碰撞里,含水量最大,最滋润,最能孕育。它不但养育了众多的物植,众多的我们,也是汉文化的发祥地,汉水的源头。这也是为什么秦岭是中国的父亲山,是我们龙脉重要的依据。
难道它真的只会流浪吗?仅仅是为了流浪?它背伏的雨水呢?到底是雨水出卖了它还是它背叛了雨水?可那个透明清雅如水的自己跑到哪里去了呢?
白云千载,悠然曼舞,这是云的基本特征;无形在有形,有心却无意,这是云的魅力;白云压顶,落雨消弭,也是云的本质。它总是幽秘的,总会在某些时刻开启内在的蕴藏,给自然以滋润,给众生以慰藉、繁衍、以灵动活泼的形态,启示着万物的性灵,使之水乳交融、莫逆相契。
让我们的灵魂从生活之重里解脱出来吧,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让谈笑的还有期许,让生命还能在升华中涅槃,让烦恼都随飘逸的云洒脱而去,让梦都能在绝尘中圆满,在云天的幽缈相遇相知里,理想都插在飞翔的羽翼。
发布日期:2023-0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