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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童年麦收忙
文章字数:3,086

  再有几天就是芒种了,在北方地区,很快进入麦收季。
  麦收,对于农人来说是天大的事,关系着一家人的口粮与生计。对于一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来说,麦收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当初夏火辣辣的风吹拂过人们的脸颊,布谷鸟“布谷、布谷”叫着掠过天空,熟透的杏子挂满了枝头,一片片金黄的麦田在微风中摇曳,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每当这时,家家户户就开始为麦收做着准备。
  首先就是碾麦场。那时候的打麦场基本上是几家合用,我们那里称之为“场院”。先是用铁掀或镐头把场地整平,再套上家里的耕牛拉着铁耙,松土,之后还是牛拉碌碡反复碾压,后面还拖上一大捆树枝,目的是麦场地尽可能平整;然后全家人齐上阵,挑水泼场,撒上麦秸,再有套上牲口拉着碌碡,继续碾压,这时的麦场变得坚硬,板结,碾麦场就算结束了,只等着它的下一个使命——打麦场。
  接下来是磨镰刀。有道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我们这是磨刀不误割麦工。父亲从墙根摸出那块两头翘中间凹的磨刀石,拿一个盛水的小盆子,开始磨镰刀,为割麦做准备,磨镰磨刀,是讲究技巧的,如果不会磨,反而越磨越钝,父亲是磨镰磨刀的高手,经过反复磨后,镰刀锃光瓦亮,锋利无比。
  第三就是搓草绳。那时候没有现在的联合收割机,需要用镰刀割麦,并用草绳捆住,拉到场院,碾麦子。集市上也有卖草绳的,商家为赚更多钱,一个是价格略贵,再就是结实程度不够,于是,很多家庭在麦收前,自己搓草绳。先把买来的稻草,用水打湿,以此来增加稻草的韧性,抽取两小把稻草,左右交叉在一起,把稻草分别放置在两手手心,两手掌并拢,自上而下,搓下来,两股稻草自然缠绕在一起,成绳状,然后再续稻草,增加草绳的长度,大约一米二左右为宜,粗细长短,全凭经验,没有固定的模式和规定。那时候,我还小,草绳搓的既慢又不光滑,像刺猬与蛇的结合体,没搓几根,手心又红又肿,且火辣辣钻心的疼。时间久了,也就好了,搓草绳速度和质量都有了提高,母亲也不停地夸我,似乎忘记了手疼,还和姐姐比起了赛。
  这些准备就绪后,麦子也就熟了,俗话说,“秋熟一时,麦熟一晌”,当父亲望着这片金黄的麦田,掐灭了手中的旱烟,昂首阔步走到田头,就像一位即将出征的将军,无比豪迈。他胸有成竹地对我们说:“今年是个好年景,麦子收成赖不了!”接着,给一家人分工、发镰刀,开始割麦。
  一般,我们选择早晨早起去割麦,一则天凉快些,二则早晨太阳还不算毒,麦粒不容易掉。我们每人分了一把镰刀和一小捆草绳,开始割。刚开始,看到别人割得既快又干净,我却不行,麦子在我手里似乎变成了调皮的孩子,极其不听话,而父亲却动作非常娴熟,麦子在他手里乖顺了不少。于是,父亲以身示范,手把手地教我,先用左手拢住麦秸,右手持镰刀,镰刀放平,用力向后一拉,割下的麦茬干净、齐整,麦堆儿也要放整齐,方便捆扎,同时也要注意安全,镰刀非常快,要注意不要割着手和脚。我开始模拟着父亲的样子,开始掌握了割麦的要领,我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但割麦的难受之感丝毫没有减轻。热、累、疼、痒……种种滋味儿一起涌上来,我咬着牙,一寸一寸地向前挪着。天生争强好胜的我,不想被姐姐落得太远,虽然全身都湿透了、汗水就像虫子一样在身上爬着,我也不甘落后,奋力追赶着……
  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仿佛这一刻麦子要被烤焦了,这时候,麦田被我们消灭了一大半了,而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满脸通红,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一屁股坐下,再也不想起来了。母亲心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歇歇喝点水再干,别累着。
  父亲笑着说,越歇越觉得累,一鼓作气,加把劲,马上快完事了!在父亲的鼓励感召下,我们又干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割完了。望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又看了看起了大血泡生疼的双手,我真正感受到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诗背后的真正含义,也深深地体验到农民真正的不容易。
  实际上,大部分小孩子是不直接参与割麦子的。他们力气小、手嫩、不耐磨,所以他们的主要任务之一是送饭送水,其次就是捡麦穗。就是捡拾割麦遗漏的麦穗,一般是麦穗向上,麦秸向下,差不多捡拾到一掐儿,用草绳系成一把,像朵朵盛开的向日葵,这项工作相对轻松,没什么技术含量,由于总是弯腰,对腰是个考验,拾一会儿,就腰酸背痛,汗流浃背。
  割完后,用草绳将成堆的麦子捆起来,用地排车拉回到场院,摊开晾晒,草绳回收,还可以重复使用。几天后,择一晴天,打麦场。
  原来比较原始的打麦场是用牛拉着石碾、转圈、碾压。为防止牛偷吃麦子,还给它带上一种特制的拢嘴。打场往往选在中午,一人带上斗笠,站在场院中央,一手牵一根长长的绳子,另一只手拿着鞭子,老牛和人一样,也有累的时候,累了它也偷懒耍滑,这时就扬扬鞭子,吓唬吓唬,同时还要在身边放一个破旧铁盆,牛一旦拉屎撒尿,都要接着,否则弄脏了麦子,但有时接不及时,也会拉尿到麦子上。
  碾压一两个小时,人和牛都要歇歇,其他人在这时候要进行“翻场”也叫“起场”,就是用铁叉或木叉,挑起压过的麦秸,边挑边抖,使麦粒漏下去。“翻场”后再继续碾压,这样反复几遍,就差不多了。
  然后下一个环节是扬场。扬场就是利用自然风,将麦粒和麦糠分离,一般需要两人合作,一人上锨,一人拿簸萁,高度配合,上锨的多少快慢,都会影响扬场的速度与质量,这项工作最考验扬场者的经验与技巧,有经验的稍微有点风就能分离得很干净,经验欠缺的即使有大风,也是拖泥带水,分不清楚。麦与糠分离后,麦粒摊平晾晒,麦糠也不会浪费,用大包包回家,作为牛羊冬季的口粮,最后就是麦秸,剁成圆形的麦秸垛,上面用泥磨好,作为日后烧火的燃料或建房抹墙用。
  金黄的麦粒,薄薄的铺在麦场地上,充分接受阳光的洗礼,在风和阳光的共同作用下,水分迅速蒸发,原本鼓鼓的麦粒也迅速收缩,有经验的老者,抓一把,放进嘴里咬咬,“嘎嘣”一声,好了,晒干了,装袋入仓。
  再后来,比较先进和快速的方式就是使用脱粒机,脱粒机像个永远吃不饱的“大肚汉”,一般是一个壮汉一直不停地往它“嘴”里塞麦秸,另外两三个人拿着工具不停地分离麦粒和麦秸,这样既快又省力。
  打麦场,最怕的就是下雨,淋湿了麦子要么发霉变黑,再严重就会发芽。所以,一看到阴天或听天气预报说有雨,人们就紧张,往往是看着乌云密布,雷声隆隆,大家就齐动手赶紧堆场,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堆成拢,用塑料苫布盖好了,这边乌云消散,大太阳都出来了,让人哭笑不得。
  打麦场,对于小孩子来讲,能干的活不多,基本上是玩。由于天气炎热,冰棍儿是个极大诱惑(那时候条件差,没有冰箱),一听到“卖冰棍来”的叫卖声,我们都纷纷抬起头,瞪大眼睛,四下踅摸,寻找那个自行车后座上的白色木头箱子,找到目标,迅速围拢过去,摸出积攒了好久的几分硬币,买上一支冰棍儿,撕掉包装纸,丝丝冒着“热气”儿,狠狠地嘬上一口,从头凉到尾,那个爽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现在吃好几块一支的雪糕,也没有那个感觉。
  往事悠悠,仿佛就在昨天,但细想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科学技术高度发展,甚至出现了可以烘干的联合收割机,原来的一切工序都在一台联合收割机中完成,收割完直接入仓,既省时又省力。但是我还是非常怀念小时候收麦子的经历,虽然累,但充满了快乐,是劳动的快乐,是参与的快乐。似乎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懂得珍惜和拥有,才真正懂得农民与土地之间的关系,特别是作为农人来讲,从播种、浇水、喷药、施肥,到收割、打场、晾晒、入仓,对于土地庄稼就像母亲守护婴儿,倍加呵护,珍视如命,看着黄澄澄的麦粒,满满的获得感,油然而生。仔细想想,这些都是土地、大自然给予我们的馈赠,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恰似现代诗人艾青所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长弓
发布日期:2025-0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