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草儿
文章字数:3,707
初春的午后,阳光缓缓地照进来。
我慵懒地坐在院子里,看看天空还灰暗着,冬天的云还没有散去;杨柳还没有疏风,桃树和杏树的枝条还没有泛红;春天还没加足燃料,季节还早着呢。正要睡去,突然传来几声“喳喳”的鸟鸣声。循声望去,是喜鹊!莫非真有什么喜事发生么?眼睛又踅摸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墙角边,竟是一抹绿浅浅的绿!啊,是草儿!它摇曳着嫩嫩的小手,正在和我微笑呢!
我枯萎的心一下子又泛绿了。我庆幸,草儿来了,我又能和草儿亲近了,说话了,促膝谈心了。我游走一冬的心,又有地方安放了。那就赶快去我念兹在兹的西河边瞧瞧吧!
哦,几天没见,那景象就有点不一样了,阳光也是融融的,河水也像打翻了靛青色的颜料瓶,翕动鼻翼,空气已嗅出甜甜的味道了;坡岸上,由近及远、淡黄、浅黄、嫩黄、鹅黄,尽是一层一层如烟似雾、轻轻飘飘的黄。我赶紧躬下身去,以匍匐的姿势,开始寻觅草儿的踪迹了。
寻觅着,寻觅着,哦哦,瞧见了,就在荒芜的小路边,枯叶凋零的草窠里,载着庄稼人梦想的野桥旁,向阳而生的河埠头,连树木都不能生长的乱石间,一根根,一绺绺,一撮撮,我又看见草儿熟悉的身影了。虽然看上去还那么寂寥,那么渺茫,那么微不足道,如若你不认真观察,甚至会视而不见,但一旦进入你的视线,它就如一束光、一盏灯、一团火、立马会温暖你、照亮你、抚慰你!我不禁爱怜起来,蹲下,抚摸它,凝望它,与它对话。我问:“眼下虽然是春天了,可‘九’还没尽呢,这么早就出门呀!”它像是微微地笑笑,不答我。我懂,它是不好意思回答我:你成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为稻粱谋,我们哪能跟你比呀!我有些惭愧。想想也是:桃花、杏花、梨花、月季、牡丹,它们只需要往大街上一站,不用抛媚眼,不用打招呼,自然就会有人请进家里去,浇水,喂肥,给予特殊的照顾;而草儿呢,其实它们也想呀!但它们哪敢享受那么优越的待遇呢!它们心里也清楚:自己没学历,资历平平,又其貌不扬,能在这个荒谷野坡里谋得一席之地,就已经很不错了。它们知足啊!以知足的心态对待工作,肯定是很努力啊!因此,初春,将暖未暖之时,当许多花木还躺在温室里呼呼大睡时,草儿就冒着严寒,来到荒野、河滩、陌道、沟坎,最先把春天将要到来的消息告诉给大家。因此,我老是说,春天能如期而至,草儿才是开拓者,探险者,引领者。很多人,只能说是坐享其成者。
刚才这是草儿们在打探消息呢,再过几天,风柔了,天暖了,春雨也潇潇地响了,草儿们都齐刷刷地走出家门了。它们算着呢,落了雨,大地回春,该是农人备播的时候了。虽说现在条件好了,村里都修水泥路了,可弯弯曲曲去田里的小土路却没有,眼下还好,雨水少,等滂沱的雨季来临了,要是没人养着护着,这小土路岂不被雨水冲毁了?没有路了,那咱农人种庄稼还不得学着鸟儿扎膀飞?靠谁?还不得草儿?
草儿还是畜禽们的青睐。畜禽们也讲适口性,你整天给它们吃粗枝烂叶的干饲料,它们也会提意见。好像草儿就是为畜禽们的幸福而生的。春天,阳光明媚,万物复萌,草儿们也开足了马力,不分昼夜地赶趟儿生长!只盼牛羊吃饱,鸡鸭吟歌,猪儿欢唱。都说,万类生灵来在世上都是自私的,人也是自私的。我真搞不明白,被人类视为“草芥”的草儿,从不被人放在眼里的草儿,为了别人能无怨无悔、倾其所有的草儿,究竟图什么,为什么。我忽然想起鲁迅先生在赞扬孺子牛的奉献精神时说过的一句话:“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不知大家想过没有,这也暗含着对草儿的赞扬啊!
在草儿的家族中,不仅有畜禽们爱吃的草儿,这中间也有人们爱吃的“菜”儿。春天里,我常到这里散步,看见有中意的,比如:清甜四溢的掂刀菜,脆嫩脆嫩的蒲公英,冒着油星的车轱辘窠,香气扑鼻的水芹菜,苟秧棵,野苜蓿,野艾蒿,甜甜芽,鸡冠菜,还有很多,反正只要喜欢,也不商量,呼呼啦啦就是一大把,尽管地取,尽情地拿,拿回家不管是凉拌,蒸蒸,还是烙菜馍,包包子,那都是草儿奉献给我们的美味。都说城里好,叫我说还是农村好。在农村,有蓝天可伴,有绿水可亲,有草儿可依,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拘谨,不做作,不用看脸色,不用城府深,这种自由自在的日子,在城里是掏重金都买不到的。因此,还得感谢草儿。
炎热的夏天,烈日当空,各类花木早已销声匿迹,都不知躲在哪儿纳凉避暑去了,有条件的花木,托熟人找关系,有的跑到公园里观光赏景去了,有的跑到城市的大马路边当起了行道树,唯有草儿,或许没有门路,或许根本就没打算找门路,仍在坚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惯看秋月,荣辱不惊,活着平凡的自己。我有时问它:“苦吗?累吗?寂寞吗?”每次,它总是微微地笑笑,以心如止水的方式告诉我:这里有蓝天,有白云,有星星,有月亮,还有它眷顾的河流,有它挂念的庄稼,因此它感觉心里很踏实。的确,夏天来临,这里有更重要的工作等着它。夏天雨水多,尤其到了汛期,指不定哪天黑风陡岸的大暴雨就来了,若是河水涨了,要是没有人守护,河堤不就垮塌了?沿岸的庄稼不就遭罪了?这个重要的任务就交由草儿啦!再者,我们这儿是滞洪区,河汊多,洪涝极易发生,地方政府常在河坡和堤坝区域竖起写有“禁止在此取土铲草”的醒目牌子,也是对草儿的敬重啊!可见,草儿不可小觑哦!
秋天,落木萧瑟,孤雁哀鸣,但草儿一点也不悲情,相反,被秋霜染得红彤彤的草儿更显英姿勃发,香气迷人了,这是它憋足了劲儿在与秋光赛跑。我揣摩着,它是在想:自己的时日不多了,趁着秋光尚在,就是拼出老命,也要努力结出果实,最起码得为鸟儿储备过冬的食粮。不仅是鸟儿,在那个年代,贫寒人家的我们,也时常得到草儿的接济。每当草儿枯黄时,家人常趁着割豆种麦的间隙,在河坡里花点时间,割几捆草儿回去,待冬天来临时,一部分给牲畜作草料,一部分给老人和孩子作褥子,一部分用作燃料放到灶台里去,这样,一冬天一家人心里都是温暖的。这些年,入冬,我咳嗽的老毛病总是犯,一咳嗽就是几个月,中药西药都吃了,还是止不住。没办法,只好沿用老祖宗传下来的土办法,到河坡头剜点蛤蟆皮窠配着鸡蛋煎煎吃,呵,出奇迹了,病居然好了。激动之情不能言表,我得感谢蛤蟆皮窠这个草儿啊!但草儿是不接受年的感谢的。或许草儿会这样想:自己也淋过雨,那就给他们撑一把雨伞吧!鸟们,病者,贫寒者,和自己一样,都是低微的人,都应该得到大家的关爱,就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吧!同病相怜!
草儿的一生,让人心疼,催人
泪目,惹人怜悯,教人尊敬!
这些年,我曾去过不少地方,也曾到过一些大城市,见过很多名贵的花木,说实话,我还是比较喜欢家乡小溪边的草儿。总以为,那些名贵的花木,虽然高大,漂亮,但让人生威,不容易接近。家乡的草儿,虽然平淡,其貌不扬,但你和它接近了,总觉得它们像是自家人,一点没有陌生感。好多年了,都养成习惯了,如果哪一天不见草儿,心里就感觉少点啥。
写着写着,愈发地觉得,我的心在走偏,感觉我虽是在写草儿,实则是写人。我调准了焦距,哦,看清晰了,就是写文克叔一类的人。
文克叔和我同村,虽不同姓,但却和我很近。他不是什么公众人物,而是很寻常的一介草民,寻常得如同一棵连名字都没有的小草儿。如果他走在人群中,你一定会忽视他的存在。但是没有他,你会觉得生活像乱了节奏,没有了着落。他平时主要在外面搞建筑。因为是农民,农忙时,也常回来种种地。但只要他在家,不是给东家修房子,就是给西家垒锅台,砌院墙,从来不闲住。若是他有事了,总是自己扛。就是生病了,看病,住院,买饭,报销,也是自己来。那些年,他家打坯,烧窑,盖房子,全是他一人担。待他把一个家支撑起来后,又远远地躲到西河边的荒坡上,盖了几间泥巴房,与溪水为伍,和草儿结朋,过起了隐士般的日子。他的人生,完完全全就是草儿的翻版!
有时我问他:“这辈子值吗?”他总是微微地笑笑:“啥值不值的!人这一生,就是到四处行四出。常言说:像人比畜,像草比木。比方这尘世上的植物吧,托生成庄稼就好好长庄稼,托生成花儿就好好开花儿,托生成草儿就好好当草儿。”淡定得如同河坡里的一棵草儿。
今年春节,我去给他拜年,看见在他那个勉强称得上家的院子里,仍然是大红灯笼高高挂,大红春联满庭飞,别人家过年是满堂红,他一个人过年仍是红满堂。我总是想,像他一个孤寡老头儿,没儿没女,眼看往八十上数了,搁别人,什么都不干了,只剩枯蜷在树根上塌蒙着眼儿等着去那边报到了,而他,依然是生命底色不褪,烟火气息不减!他几乎把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涂上颜色,他这种“不留白”的人生观念,和他发自内心对生活的热爱和珍视,让我这个在外人眼里还算得上日子有点奔头儿的人,也感到汗颜,自愧弗如!此时,我感叹,我唏嘘:文克叔这是把自己活成一棵草儿了,来时快乐逍遥,去时无牵无挂!
有时,我在外面奔波得久了,遇到坎坷了,累了,走不动了,或者是因我有点小确幸而沾沾自喜了,飘飘然了,不知哪只脚朝前了,我老是去家乡的小河边转转,和草儿交交心,和文克叔攀攀话,很快,我的心弦又嘤嘤地歌唱了,脚步又坚实了,眼睛又清亮了,我又能搏击风雨拥抱明天了。
人生的道路上,难免会有风雨,有泥泞,有霞光万丈,有乱花渐欲迷人眼,平日,不妨多和草儿看齐,你就会心也平了,气也和了,自然,日子也就月朗风清,岁月静好了。
其实,我也是一棵草儿啊!
张富存
我慵懒地坐在院子里,看看天空还灰暗着,冬天的云还没有散去;杨柳还没有疏风,桃树和杏树的枝条还没有泛红;春天还没加足燃料,季节还早着呢。正要睡去,突然传来几声“喳喳”的鸟鸣声。循声望去,是喜鹊!莫非真有什么喜事发生么?眼睛又踅摸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墙角边,竟是一抹绿浅浅的绿!啊,是草儿!它摇曳着嫩嫩的小手,正在和我微笑呢!
我枯萎的心一下子又泛绿了。我庆幸,草儿来了,我又能和草儿亲近了,说话了,促膝谈心了。我游走一冬的心,又有地方安放了。那就赶快去我念兹在兹的西河边瞧瞧吧!
哦,几天没见,那景象就有点不一样了,阳光也是融融的,河水也像打翻了靛青色的颜料瓶,翕动鼻翼,空气已嗅出甜甜的味道了;坡岸上,由近及远、淡黄、浅黄、嫩黄、鹅黄,尽是一层一层如烟似雾、轻轻飘飘的黄。我赶紧躬下身去,以匍匐的姿势,开始寻觅草儿的踪迹了。
寻觅着,寻觅着,哦哦,瞧见了,就在荒芜的小路边,枯叶凋零的草窠里,载着庄稼人梦想的野桥旁,向阳而生的河埠头,连树木都不能生长的乱石间,一根根,一绺绺,一撮撮,我又看见草儿熟悉的身影了。虽然看上去还那么寂寥,那么渺茫,那么微不足道,如若你不认真观察,甚至会视而不见,但一旦进入你的视线,它就如一束光、一盏灯、一团火、立马会温暖你、照亮你、抚慰你!我不禁爱怜起来,蹲下,抚摸它,凝望它,与它对话。我问:“眼下虽然是春天了,可‘九’还没尽呢,这么早就出门呀!”它像是微微地笑笑,不答我。我懂,它是不好意思回答我:你成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为稻粱谋,我们哪能跟你比呀!我有些惭愧。想想也是:桃花、杏花、梨花、月季、牡丹,它们只需要往大街上一站,不用抛媚眼,不用打招呼,自然就会有人请进家里去,浇水,喂肥,给予特殊的照顾;而草儿呢,其实它们也想呀!但它们哪敢享受那么优越的待遇呢!它们心里也清楚:自己没学历,资历平平,又其貌不扬,能在这个荒谷野坡里谋得一席之地,就已经很不错了。它们知足啊!以知足的心态对待工作,肯定是很努力啊!因此,初春,将暖未暖之时,当许多花木还躺在温室里呼呼大睡时,草儿就冒着严寒,来到荒野、河滩、陌道、沟坎,最先把春天将要到来的消息告诉给大家。因此,我老是说,春天能如期而至,草儿才是开拓者,探险者,引领者。很多人,只能说是坐享其成者。
刚才这是草儿们在打探消息呢,再过几天,风柔了,天暖了,春雨也潇潇地响了,草儿们都齐刷刷地走出家门了。它们算着呢,落了雨,大地回春,该是农人备播的时候了。虽说现在条件好了,村里都修水泥路了,可弯弯曲曲去田里的小土路却没有,眼下还好,雨水少,等滂沱的雨季来临了,要是没人养着护着,这小土路岂不被雨水冲毁了?没有路了,那咱农人种庄稼还不得学着鸟儿扎膀飞?靠谁?还不得草儿?
草儿还是畜禽们的青睐。畜禽们也讲适口性,你整天给它们吃粗枝烂叶的干饲料,它们也会提意见。好像草儿就是为畜禽们的幸福而生的。春天,阳光明媚,万物复萌,草儿们也开足了马力,不分昼夜地赶趟儿生长!只盼牛羊吃饱,鸡鸭吟歌,猪儿欢唱。都说,万类生灵来在世上都是自私的,人也是自私的。我真搞不明白,被人类视为“草芥”的草儿,从不被人放在眼里的草儿,为了别人能无怨无悔、倾其所有的草儿,究竟图什么,为什么。我忽然想起鲁迅先生在赞扬孺子牛的奉献精神时说过的一句话:“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不知大家想过没有,这也暗含着对草儿的赞扬啊!
在草儿的家族中,不仅有畜禽们爱吃的草儿,这中间也有人们爱吃的“菜”儿。春天里,我常到这里散步,看见有中意的,比如:清甜四溢的掂刀菜,脆嫩脆嫩的蒲公英,冒着油星的车轱辘窠,香气扑鼻的水芹菜,苟秧棵,野苜蓿,野艾蒿,甜甜芽,鸡冠菜,还有很多,反正只要喜欢,也不商量,呼呼啦啦就是一大把,尽管地取,尽情地拿,拿回家不管是凉拌,蒸蒸,还是烙菜馍,包包子,那都是草儿奉献给我们的美味。都说城里好,叫我说还是农村好。在农村,有蓝天可伴,有绿水可亲,有草儿可依,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拘谨,不做作,不用看脸色,不用城府深,这种自由自在的日子,在城里是掏重金都买不到的。因此,还得感谢草儿。
炎热的夏天,烈日当空,各类花木早已销声匿迹,都不知躲在哪儿纳凉避暑去了,有条件的花木,托熟人找关系,有的跑到公园里观光赏景去了,有的跑到城市的大马路边当起了行道树,唯有草儿,或许没有门路,或许根本就没打算找门路,仍在坚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惯看秋月,荣辱不惊,活着平凡的自己。我有时问它:“苦吗?累吗?寂寞吗?”每次,它总是微微地笑笑,以心如止水的方式告诉我:这里有蓝天,有白云,有星星,有月亮,还有它眷顾的河流,有它挂念的庄稼,因此它感觉心里很踏实。的确,夏天来临,这里有更重要的工作等着它。夏天雨水多,尤其到了汛期,指不定哪天黑风陡岸的大暴雨就来了,若是河水涨了,要是没有人守护,河堤不就垮塌了?沿岸的庄稼不就遭罪了?这个重要的任务就交由草儿啦!再者,我们这儿是滞洪区,河汊多,洪涝极易发生,地方政府常在河坡和堤坝区域竖起写有“禁止在此取土铲草”的醒目牌子,也是对草儿的敬重啊!可见,草儿不可小觑哦!
秋天,落木萧瑟,孤雁哀鸣,但草儿一点也不悲情,相反,被秋霜染得红彤彤的草儿更显英姿勃发,香气迷人了,这是它憋足了劲儿在与秋光赛跑。我揣摩着,它是在想:自己的时日不多了,趁着秋光尚在,就是拼出老命,也要努力结出果实,最起码得为鸟儿储备过冬的食粮。不仅是鸟儿,在那个年代,贫寒人家的我们,也时常得到草儿的接济。每当草儿枯黄时,家人常趁着割豆种麦的间隙,在河坡里花点时间,割几捆草儿回去,待冬天来临时,一部分给牲畜作草料,一部分给老人和孩子作褥子,一部分用作燃料放到灶台里去,这样,一冬天一家人心里都是温暖的。这些年,入冬,我咳嗽的老毛病总是犯,一咳嗽就是几个月,中药西药都吃了,还是止不住。没办法,只好沿用老祖宗传下来的土办法,到河坡头剜点蛤蟆皮窠配着鸡蛋煎煎吃,呵,出奇迹了,病居然好了。激动之情不能言表,我得感谢蛤蟆皮窠这个草儿啊!但草儿是不接受年的感谢的。或许草儿会这样想:自己也淋过雨,那就给他们撑一把雨伞吧!鸟们,病者,贫寒者,和自己一样,都是低微的人,都应该得到大家的关爱,就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吧!同病相怜!
草儿的一生,让人心疼,催人
泪目,惹人怜悯,教人尊敬!
这些年,我曾去过不少地方,也曾到过一些大城市,见过很多名贵的花木,说实话,我还是比较喜欢家乡小溪边的草儿。总以为,那些名贵的花木,虽然高大,漂亮,但让人生威,不容易接近。家乡的草儿,虽然平淡,其貌不扬,但你和它接近了,总觉得它们像是自家人,一点没有陌生感。好多年了,都养成习惯了,如果哪一天不见草儿,心里就感觉少点啥。
写着写着,愈发地觉得,我的心在走偏,感觉我虽是在写草儿,实则是写人。我调准了焦距,哦,看清晰了,就是写文克叔一类的人。
文克叔和我同村,虽不同姓,但却和我很近。他不是什么公众人物,而是很寻常的一介草民,寻常得如同一棵连名字都没有的小草儿。如果他走在人群中,你一定会忽视他的存在。但是没有他,你会觉得生活像乱了节奏,没有了着落。他平时主要在外面搞建筑。因为是农民,农忙时,也常回来种种地。但只要他在家,不是给东家修房子,就是给西家垒锅台,砌院墙,从来不闲住。若是他有事了,总是自己扛。就是生病了,看病,住院,买饭,报销,也是自己来。那些年,他家打坯,烧窑,盖房子,全是他一人担。待他把一个家支撑起来后,又远远地躲到西河边的荒坡上,盖了几间泥巴房,与溪水为伍,和草儿结朋,过起了隐士般的日子。他的人生,完完全全就是草儿的翻版!
有时我问他:“这辈子值吗?”他总是微微地笑笑:“啥值不值的!人这一生,就是到四处行四出。常言说:像人比畜,像草比木。比方这尘世上的植物吧,托生成庄稼就好好长庄稼,托生成花儿就好好开花儿,托生成草儿就好好当草儿。”淡定得如同河坡里的一棵草儿。
今年春节,我去给他拜年,看见在他那个勉强称得上家的院子里,仍然是大红灯笼高高挂,大红春联满庭飞,别人家过年是满堂红,他一个人过年仍是红满堂。我总是想,像他一个孤寡老头儿,没儿没女,眼看往八十上数了,搁别人,什么都不干了,只剩枯蜷在树根上塌蒙着眼儿等着去那边报到了,而他,依然是生命底色不褪,烟火气息不减!他几乎把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涂上颜色,他这种“不留白”的人生观念,和他发自内心对生活的热爱和珍视,让我这个在外人眼里还算得上日子有点奔头儿的人,也感到汗颜,自愧弗如!此时,我感叹,我唏嘘:文克叔这是把自己活成一棵草儿了,来时快乐逍遥,去时无牵无挂!
有时,我在外面奔波得久了,遇到坎坷了,累了,走不动了,或者是因我有点小确幸而沾沾自喜了,飘飘然了,不知哪只脚朝前了,我老是去家乡的小河边转转,和草儿交交心,和文克叔攀攀话,很快,我的心弦又嘤嘤地歌唱了,脚步又坚实了,眼睛又清亮了,我又能搏击风雨拥抱明天了。
人生的道路上,难免会有风雨,有泥泞,有霞光万丈,有乱花渐欲迷人眼,平日,不妨多和草儿看齐,你就会心也平了,气也和了,自然,日子也就月朗风清,岁月静好了。
其实,我也是一棵草儿啊!
张富存
发布日期:2025-0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