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非诗诗 未为奇奇
文章字数:1,055

王鸿续先生有一方常用印,叫“辋川王氏”。1300多年前,王维从长安一路策马翻山至辋谷后,换水路逆流而上回他的辋川,走的就是辋水。辋水潺湲,波纹旋转如辋,虽是逆行,也十分优雅。
大约二十年前,我热衷参与各类展览,偶尔能遇到为展览站台的先生。其时他清望已很高,外加“萧散风神清瘦骨,分明小有洞天人”的气质,确实有点可敬不可亲的范儿,我只有敬仰,不敢上前随意搭讪。后来,我办了个人画展,先生应邀亲往,当场书“天道酬勤”四字相赠鼓励。以至于后来的几年里,我画画异常勤奋,不知道和这几个字有无关系。
贾平凹说,好的艺术家要懂得人的局限,接受人的平凡,凡是拒绝顺应人性,作品背后没有“人”的深度参与,都高不了。先生常脚蹬布鞋,衣着宽松,无忧无嗔,浑然本色。一旦开口,妙语连珠,妙趣横生,绝对压倒型的说话风格,每到兴处,俯仰欢笑。这时,你会忽略眼前这位大艺术家气质的人,觉得他只是个可爱的邻居老头儿。
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能得“闲适”二字是真正的幸福,一个画家,能信笔写出闲适的作品也是一种幸福,也让人能够于此看出一个时代的岁月静好。在我的认知里,能当得起“悠然”二字的只有陶渊明,其实,先生在宝鸡的文艺界是出了名的悠然自得,他可以于熙攘菜市与小贩讨价聊天,也可以在气氛庄严的会堂臧否古今,不管道也罢儒也罢,雅也罢俗也罢,有一种东西在他的骨子里一脉贯通,呈露无遗,那就是悠然自在。
先生读书杂,多慧识,他有一个著名的文艺思想,叫作“无心”。他援引王国维的话“诗人视一切外物,皆游戏之材料”,先生认为作画如同“游戏”,就是玩。之所以说是“玩”,是着重挥毫之际的心态,纯粹是愉悦自己,而不计其他。
技术、功力、偶然、游戏这是高品位艺术的几个特点。它就像踢足球一样,不可以没有技术,不可以没有功力,但是,需要游戏的心态和偶然的机遇。先生常说,如果失去了偶然的因素,所有的艺术都会索然无味。
有一次,我问先生,如何是深入生活呢?先生言,先深入内心。先生话锋很健,评苏东坡、说金圣叹、谈林语堂,古今中外,文学艺术,侃侃而谈。这几年也爱说禅,“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我觉得他的文化基因里边,对这类先贤有着相契的承继,如陶渊明的淡泊,苏东坡的从容,林语堂的幽默和梁实秋的睿智。
陈丹青在《笑谈大先生》一文中,说大先生有两个特点,一是好看,二是好玩。其实,好玩就是真性情,有趣味,懂幽默。在先生眼中,世上万物,人间百态,衣食住行,一切皆是有趣的。他年届八十有六,依然思维敏捷,谈笑风生,真乃画坛之福。愿他老人家快乐长寿、机锋常健。
发布日期:2024-0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