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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处人生的心灵图式
—— 读王祥夫短篇小说《我要去吃福建干面》有感
■阿探
文章字数:1,517

  王祥夫在短篇小说《我要去吃福建干面》(《作品》2024年第6期),无疑是对女主人公关自英人生的正面直击与突破性开掘,是让叙事化作小说本身表达难度的彰显。虽然属于主人公关自英的语言很少,素昧平生的她大隐于市的平淡,灵魂深处难以遏制的悸动,却深深地触动着读者的心。王祥夫通过正面叙事,架设了读者理解与感受主人公内心世界的天路。
  “我要去吃福建干面”,是关自英内心一种长久积聚的渴望与呐喊。小说在主人公生命追溯中暗自蓄力,最终小心翼翼地擎起了她苍老而不甘的爱之心动。关自英的生命是超乎常人的存在,是直奔自我感知的勇进,即便曾经的婚姻只是转瞬即逝的精神狂欢。老去的关自英早已丧失了年轻时的锐气与勇气,尽管她有许多想法,但总难以走出去。事实上,她或许比“一场寂寞凭谁诉”的柳永更寂寞。柳永是歌舞声声中超乎常人清醒的寂寞,而她则是众人无法理解的幽深寂寞,是人生至境高处不胜寒与无以挥去的寂寥。即便心中有着千万般的念想与冲动,她依旧缺乏行动的勇气,只能静静地看着春去冬来。小说多次写到关自英站在阳台上看到那条铁路与南来呼啸而过的火车,那是她内心向往远方的精准写照。与其说是与外界的隔境阻碍了她走出去,不如说是苍老的她自囚了自己,她惧怕自己的行动对他人带来不必要的伤害,对自己带来难以承受的尴尬。
  小说叙事游弋而灵动。开篇一句“关自英现在是老了”,随即追溯其年轻时情形,又疾速回归老来自足之状态。既而追述其短暂之婚姻,由来之汹涌去之匆匆的婚姻到父母留给她的房子,到坏了的床板,到让年轻的木匠来修复床板……王祥夫不经意的叙事与着落点,都是对关自英生命的他叙与旁证。对关自英而言,床有大小之别,小床大床各有其用,甚至洞明婚姻世俗意义时的自嗨,其时对丈夫的答非所问。与其说这些都是一个人的心路历程,不如说她是一个重视自我感受的人。木匠干完活落下了手套,洗去其气味的手套令关自英后悔不已。关于房子与关自英独居生活,包括她画画所选择的黑白色彩,画中所蕴含的心惊胆跳,这些都是静寂中深隐的动量,都是她不为人知内心幽微。“……人们突然看见她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对着手里的一幅白线手套发呆”,这是没有心理描写的心理独述,可谓心理表达的至境,何况此时“春天浩浩荡荡地来了”。她戴上那双白线旧手套,不是人们所想当然的劳作,而是与年轻木匠的精神共情及共融。“不好,涩嘴,打过农药了”,这不仅是对蔬菜的认知,更是关自英孤独生命的质感凝结。
  所谓关自英与常人生活不一样,充满神秘性,都是常人的臆想及误解。她无法进入他人的世界,正如周边人无法踏入她的世界一样。一场寂寞凭谁诉?关自英内心又何尝不渴望正常的婚姻生活呢?她房间的格局,她的绘画生活,她冬南夏北而居,蜜蜂牌缝纫机等等这一切,似乎一再地诉说着她依旧传统的生活与生命自处方式。时令的变化无关于她精心用缝纫机给鸡作衣服,无关于她与公鸡“四喜”对话,无关于她没有看到火车。她再一次去了阳台,“她朝西北望去,那边什么也没有,没有她期待的火车牛逼哄哄地驶过”;她给四喜与小母鸡做好防寒服,又一次有了给年轻木匠打电话的冲动;她给四喜与小母鸡穿好防寒服,再一次“……朝西边侧身望了望,……”,却依旧是失望,甚至为鸡做衣服本身就是寂寥至境的凝铸。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关自英依旧沉溺在自己的想象中,畅想着与年轻木匠共度的抚慰人心的温暖时光。小说结尾,一只鸟从窗外掠过,她只看到了它长长的尾巴,如同再一次体认并看到自己的余生。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王祥夫偏偏用毫不起眼物象与细节,用白描,勾勒出关自英自处人生的心灵动影图式,呈现出其灵魂深处千古决绝的伤感。这,更是从正面的一种艺术成功突围,是其艺术高妙的集中凸显。
发布日期:2024-0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