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离家不远有宝带路,由此想到了宝带桥,便萌生去看看的念头,但由于近,反而一直搁着。
这天下午,我们一行三人,两老一小,终于成行。从木渎上高架,经南环西延,过友新枢纽,上石湖西路,一路东行,到了运河边上,北拐两百余米,一堵高高的围墙挡着一片纷乱的拆迁工地,也挡住了我的去路。紧挨运河的路旁空地上,有个小伙子直接从运河提水洗车。我打个招呼,问他宝带桥在哪里。他朝围墙一指:喏,就在那边。这才注意到,在围墙靠近河边的地方,留一个可供行人行走的小门。找个空处停好车子,和奶奶、宝宝一起走过围墙。
柳暗花明,别有洞天。右侧的河面上,驳轮往来不息。古老的京杭大运河,过枫桥,走横塘,在石湖转个九十度的大弯,于新老城市的夹缝中,屏息静气,继续东行;在澹台湖的东北角,拐弯向南,眼前一亮,平野开阔,恣意地朝着杭州方向欢奔而去。左侧,便是远比苏州历史长得多的澹台湖。虽隆冬将近,但湖边柳枝轻拂,常绿树木生机盎然。最左面的堤岸上,有船夫在弓着腰拉纤,湖里却不见船只,细看才知道这是点缀风景的雕塑。被风吹起涟漪的湖水,倒映着不算明丽的晚霞。几只白鹭,掠过水面,向上飞去,消失在暮霭初降的空中。河湖交接处,便是我慕名已久的宝带桥。它静静地横卧在烟波浩渺的水面,既气势恢宏,又秀美精致。此刻,它任由三三两两的游人走过,默默地注视着我们几个不速之客。
踏上履痕斑驳的石板桥面,我们向波涛深处,向三百多米外的对岸走去。317米,难怪又叫长桥了,只是因为长,桥就显得瘦了,其实桥阔4.1米,这在一千多年前,已经是“国道”的水准了。因为风比较大,桥又没有栏杆,奶奶搀着宝宝,倒像是宝宝搀着奶奶,在桥的中间缓缓而前。我为了拍照,不时把脚靠近桥的边沿,也真有几分心里发憷。到得北岸,首先见到的是矗立在桥堍的石狮、石亭、石塔,还有具有现代色彩、傍依运河而立、写有“大运河文化遗产点”的石碑。风景清幽雅丽的澹台湖公园,近在咫尺,但因为天色不早,只好留待下次再予光顾。
从宝带桥向南岸返回的时候,在桥的最高处,我背河面湖,遥望暮色渐起的远山近水,想起了澹台湖湖名的由来。如同西湖的苏堤是以与之有关的苏东坡的姓氏命名一样,澹台湖也是以一个人的姓氏命名。孔子的弟子澹台明灭,其貌不扬,初见孔子,未入夫子法眼,以为鄙陋。然而澹台明灭既已受学,便卓尔不凡。学有所成后南游至吴,便有弟子三百,成为空门弟子中的骄傲。老师知道了学生的成就,叹曰:我以貌取人,将澹台明灭看走了眼。
但后世流传的对澹台明灭的称道,更为形象生动的,倒是他的重义轻财。一次,澹台明灭怀揣两块珍贵的宝玉乘船过河,船至河的中央,突然,从水中窜出两只识财的巨蛟,欲取玉而去。澹台明灭从身上取出宝剑,大吼一声,将两条巨蛟腰斩于船边,然后,从怀中取出宝玉,将其扔进水中。他说:吾可以义求,不可以力劫。学问经天纬地,品行仗义刚直,想不受到世人景仰也难。所以,后人就把这片留有他的足迹,后来据说是因为地陷而成为水域的地方,叫做澹台湖了。
至于宝带桥名称的由来,知道的人就很多了。公元816年,苏州刺史王仲舒为了方便漕运,解决由澹台湖造成的纤道不通的问题,同时保证澹台湖能顺利泄洪通航,决定在澹台湖口,紧傍大运河,建一座主要是便于纤夫行走的桥。为了筹措资金,王仲舒带头捐出自己的宝带,领导率先垂范,乡绅及社会贤达亦纷纷解囊。费时四年,桥建成了,人们为了铭记王刺史的义举,就把此桥命名为宝带桥。我虽然对作为一方行政长官的王大人如此筹资的方法不太认同,因为漕运乃国家朝廷之大计,省着国库的银两,让官员等社会个体私掏腰包,这于情不通,于理不顺,于法无据,但对于他老人家体恤民间疾苦,造福子孙后代的情怀,还是深感敬佩,以为是难能可贵的。
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告别宝带桥回家的路上,我在心里吟出:一桥二水间,行泄各相安。今供游人赏,佳话传万年。行是南北相向的交通,泄是由西向东的排水。这种一般桥梁所具有的功能,因着大运河而得以彰显。运河风姿依旧,但宝带桥的交通之功,早已成为过往烟云。作为供人观赏的风景之外,倒是与这桥、这湖有关的人物掌故,将恒久的留与历史,任后来人品味、把玩。
朱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