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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齿鲨2》中的科幻与冒险
■ 石燕
文章字数:2,321

  中美合拍的《巨齿鲨2》上映一周有余了,影片票房平平,口碑更是扑街。本文中我想探讨的一个问题是:《巨齿鲨2》“烂”在哪里?为什么“烂”?科学冒险片的未来在哪里?我尝试从科幻和冒险这两个方面来谈谈我的思考。
  科幻和冒险往往是一体的存在,但为了方便讨论,我先来说科幻。《巨齿鲨2》讲的是乔纳森·海纳与科学家张九溟等人执行探索任务时意外遭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经历。我脑海里首先浮现出来的文本是“科幻小说之父”凡尔纳(Jules Verne)的科幻冒险小说《海底两万里》。《海底两万里》讲述的是博物学家和生物学家与其仆人等一起随从潜水艇鹦鹉螺号的船长周游海底世界的故事。让人称奇的是鹦鹉螺号结构巧妙且异常坚固,一行人坐着它航行了太平洋、印度洋、红海、地中海、大西洋等海域,途中不但看到了瑰奇醉人的海洋风景,也经历了许多惊险的奇遇,堪称“海底的奇异旅行”。让人称赞的是凡尔纳那丰富动人的想象力。要知道,那可是在一百多年前,凡尔纳幻想世界中的尼摩船长已经掌握了深海中的潜水、发电等各项生存技能。
  相较而言,《巨齿鲨2》里的海底想象就要逊色很多。
  首先,2023年了,人类对大海似乎只能做纵向的思考,尽管乔纳森和张九凕等人探险抵达的深海区达到了到了惊人的7000米,但一行人在深海区遭遇生死存亡危机时仿佛在海滩散步遛弯就有些单纯可笑了。反观一百多年前,凡尔纳让他的尼摩船长带着众人在海底遨游,行程远达十一万多公里,那是何等的壮阔。
  其次,《巨齿鲨2》中关涉了生态保护主题,影片中构想的海洋基地是用来保护海洋生物的。然而吊诡的是,因为人类的幼稚而贪婪的好奇心引来了远古生物的攻击,并最终导致了人类与海洋生物你死我活的Battle,影片变成了“杀死巨齿鲨”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实在让人不明究里,究竟是保护还是杀戮?究竟是探险还是没事找事?逻辑完全经不起推敲,好像是为了编织故事而编织。这样的故事当然没有《海底两万里》中尼摩船长的秘密吸引人(尼摩船长用海底沉船里的巨额金银财富来支援陆地上人们的正义斗争)难道是单纯地娱乐即是一切?
  再次,科学家张九凕有点“中二”但谈不上疯狂,他也没有尼摩船长那么理性,他相信人与动物可以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但好像只限于和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鲨鱼海奇。就这,确定能够上升到人与动物之间的信任?
  最后,《巨齿鲨2》乘坐的潜水艇太不结实了,玻璃一撞就碎,动不动就吃水,就这样的潜水艇,哪有勇气去海底7000米探险?难道结实的潜水艇无法引出惊心动魄的故事?既如此,影片最后部分乔纳森独自驾驶的快艇质量怎么那么“优秀”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水面没有深海区那么大的水压?
  也许还有人会说,科幻片哪能少了灾难叙事?但是由笛福小说《鲁滨孙漂流记》改编的《鲁滨孙太空历险》(Robinson Crusoe onMars)《荒岛余生》(Cast Away)《火星救援》(TheMartian)等影片比这个精彩了不只一丢丢吧?由此看来,既然影片打上了明确的科幻色彩:深海(海沟)(The Trench)、古生物(白垩纪的巨齿鲨、恐龙等),那么,科幻元素就得“硬核”一些,得能够经得起简基本的科学推理,再要不“软科幻”也行,主打一个思想高度也成。遗憾的是这些《巨齿鲨2》都不具备。
  作为一部冒险片,《巨齿鲨2》值得反思的地方也很多。
  首先,片名给观众带来的期待是一部怪兽片,说得直接点,巨齿鲨才是主角,故事应该是“巨齿鲨冒险记”或“巨齿鲨奇异旅行记”似乎更为切题。但是看完影片的感觉并非如此。我在想,如果从巨齿鲨的角度来讲述一个动物冒险故事或者一些动物冒险经历不比这更吸引人更有深度?这种打着保护生态和保护生物的名义最后却上演了一幕幕人兽大战的片子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几乎是一看片头就能猜到影片的结尾:人类战胜野兽,一切化险为夷。既如此,所谓的生态保护和生物保护不是一纸谎言么?难道是为了反讽人类中心主义?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如果非要从人的角度来讲述故事,那么片名恐怕得改成“人鲨大战”了。
  其次,西方文化有根深蒂固的海洋冒险传统。《巨齿鲨2》在很多个时候让我想起了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还有海神波塞冬。没错,这是我在将其作为冒险片看时最突出的感受。特别是影片在讲述完海底逃命、正邪打斗(乔纳森、张九凕一方与非法盗猎海底生物的一方)时乔纳森驾着快艇独自与巨齿鲨搏斗,宛如《老人与海》中的桑提亚哥大战鲨鱼。乔纳森俨然是一个孤勇者,与其他人的惊慌失措和无厘头逃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背着不多不少三根鱼叉,让人不得不又想起了海神波塞冬的三叉戟,当然还有桑提亚哥鱼叉大战鲨鱼的场景。乔纳森那勇敢坚毅的神情,难道不是对海明威“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这一永不言败的美国精神的注脚吗?
  然而,桑提亚哥战胜鲨鱼后拖着疲惫的身躯睡了一觉还做了一个有关狮子的梦。《巨齿鲨2》里的乔纳森和张九凕他们在死了队友和群众后可在沙滩上喝酒庆祝劫后余生。两相比较,《老人与海》才是真正的英雄主义叙事,《巨齿鲨2》的叙事则走向了后现代的戏谑和反英雄。
  通过以上对科幻冒险叙事的分析可以见出,《巨齿鲨2》有突出的致敬经典(传统)的意味。这自然值得肯定。然而,问题就在于,它过度依赖经典,本身创新不足,故事中塞入了可有可无的叙事成分,好像一个大拼盘,似乎什么都有,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过度填充导致极度空洞:它既没有凡尔纳的科学想象力,也没有海明威的深邃,有的只是填充和拼凑、热闹和刺激。
  文末,我在想,尽管《巨齿鲨2》是一部“烂片”。但它也不是一无是处。它存在的意义可能在于启发我们思考如下命题:今天,我们何以想象海底世界和外太空甚至宇宙空间?如何想象人类以外的其他生物?人类和非人类如何和平相处?如何想象人在宇宙当中的生存方式?如何联通过去与当下并在此基础上想象未来?如何在继承经典的基础上创新?
  也许,对以上问题的思考和回应是科幻冒险片正确的打开方式。
发布日期:2023-0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