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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三夏记事
■ 程保忠
  夏日,烈日炎炎,大地烤焦。此时正是农村最忙的季节,农民既忙收又忙种还忙管理,真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回想起儿时夏忙时的情景,一幕幕展现在眼前。
  那时土地归集体耕种,麦收前几天,生产队长就站在大街上大声喊,快开镰啦!社员们摩拳擦掌,开始磨镰,取绳,准备好麦收工具。那时,农村还未实现机械化,全部用镰刀收割,对于在乡下长大的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到了麦收时,天刚麻麻亮,生产队上的钟声就敲响了,钟声如令,社员们腰间别着镰刀,纷纷走出家中,健步如飞奔向金色的麦田,像赴一场大自然的邀约。
  麦田里排着一条像长蛇阵似的队伍,生产队长第一个冲到前头,只见他卷起袖子,弯腰躬身,左手拢麦,右手持镰迅疾勾住往后一带,“刷”地一声,一束麦子应声倒地。社员们也跟着甩开膀子大干起来,麦子田里“刷刷刷”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麦子就被撂倒一大片。妇女们紧跟着后面捆麦个,儿童们在大人面前跑前跑后,飞快的捡拾麦穗儿,满地欢声笑语,奏响一曲丰收的乐曲。
  天快到晌午,只见一位中年汉子挑着两水桶绿豆汤走到田间地头。队长发话,水来了,快休息一下吧!忙碌的人们直起腰,用手巾擦去满脸的汗珠,双手拧干湿透的上衣,然后手捧起大碗,喜笑颜开的喝起来,喝了一碗又一碗。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抢着吃熟烂的绿豆。好一派喜庆的场面。
  上了年纪的老人驶着大马车,把割下来的麦子运到打麦场上,一车接一车,堆的像小山一样高。爷爷身着白汗褂,头戴破草帽,牵着黄牛拉着碌碡在麦场上压场,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还不停地哼唱着鲁北小调:“吆嗨嗨,男女老少打麦忙,又忙早来又忙晚,社员心里乐得欢,丰收的歌儿唱不完……”
  傍晚,生产队的钟声又敲响了,队长高声喊着:分麦子啦!社员们听到喊声,手里拿着盛粮食的布袋子,纷纷走出家门,奔向打麦场。人们手捧起黄灿灿的麦粒,放在嘴里,发出“咯嘣咯嘣”的清脆响声,“好麦!好麦!”连声发出赞叹声。母亲用新麦蒸馍馍、做手擀面条,我越吃越愿吃,总是吃不够,好香甜啊!
  社员们忙完了夏收,又起五更睡半夜马不停蹄的忙夏种。运粪、翻地、开沟、播种玉米,一环扣一环,环环紧扣。那时,生产队喂养的大牲畜少,不够用,就用人工拉犁开沟播种,前面有三四个人用绳子拉犁,后面有一人扶犁。我年纪小,跟着大人后面拉犁。拉犁这活儿不轻松,用劲儿才能把绳子拉直,我不惜力气使出浑身解数向前拉。也有偷懒耍滑之人,人往前走不使力,绳子是弯弯的。晚上脱衣睡觉时,母亲发现我的两肩红肿起来,心痛的说:“孩子,咱明天不去了,不要弄坏了身体。”我说:“娘,不要紧,锻炼锻炼,适应了就好了。”扶犁的大叔也鼓励我说:“年轻人使劲儿长劲儿。”第二天我照样去拉犁,一直坚持把地犁完。大人干一天记10分工,我年纪小干一天记8分工。
  夏季也是棉花管理关键时刻。棉花管理很吃功夫,既要及时修棉打岔,又要不放松防治病虫害。棉铃虫是最厉害的虫害,繁殖最快又难治,如防治不及时,就会造成棉花绝产。真是谈虫色变。为了防止病虫害,生产队成立了专门的治虫队伍,有10个男女青壮年组成,天天盯在地里治虫,每人身背一只有50多斤重的喷雾器,一天喷药10多桶,不管烈日炎炎,照样在地里治虫。一天中午,有一位中年妇女在地里打着打着药,突然晕倒在地,人们赶紧把她送往医院抢救,医生说她是药物中毒。因抢救及时,没有发生意外。
  晚上,打麦场又成为全村人休闲的好地方。因为那个年代,农村还未通上电,既没有电灯也没有电视机、电风扇,每当夜幕降临,劳动一天的人们收工回家吃完晚饭,就不约而同带着马扎、布单子走向打麦场。打麦场上有男的,有女的,有老人,还有儿童,坐的满满当当,好不热闹。每天晚上,打麦场中间必坐有一位白胡子老头,滔滔不绝的给乘凉的人们讲故事,故事有《水浒传》《三打白骨精》《杨家将》《三侠五义》《包公断案》等,还有自编的节目。讲得绘声绘色,津津有味,讲到劲头上,站起来,打着手势拉开功式给人们表演。人们高兴的拍着手掌,喊着:“讲得好!再来一个!”听着人们的喝彩声,他毫无保留的又讲了一个。孩童们早已跑到池塘边,脱掉衣服,跳到水中打闹去了。在水中打闹够了,玩的累了,光着小屁股跑到母亲身边,趴在布单子上听讲故事,听着听着就入睡了。月到中天,在打麦场凉透的妇女们叫醒熟睡的孩子,缓缓走回家休息。乡村的夜晚质朴又有趣味儿。
  那时社员们形象的说:“过完一场麦就掉身肉、扒一层皮”。每粒粮食真是来之不易。现在无论是播种还是收割都实现了机械化,既省工又省力,真是多快好省。科技管理,粮食连年增产,群众生活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回望那段难忘的岁月,令人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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