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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里的女人
■ 蓝惠娟

  幸福存在于生活之中,而生活存在于劳动之中。
  ——列夫·托尔斯泰
  “老师,我先下了,凌晨两点还要起来采蘑菇。”
  “好,抓紧时间休息。”放下电话,我眼前又浮现那双热情、明亮的大眼睛,真是只勤劳的小蜜蜂啊!小玲,我二十几年前的学生,名如其人,一见人就笑,她那银铃般的笑声,听到的人都会一扫愁云。但这孩子留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热爱劳动。
  那时农村学校条件差,每次大扫除都要到井边打水,离教学楼少说也有一百米。小小的个子,一手提一桶来回取水,还要爬楼梯,这活安排给一般男生都要推诿,可一米五的她每次都自告奋勇地冲在前头。冬天还好,一到夏天,一身是水,身上的衣服让汗水湿透了,脚上的裤管被水溅湿了,她却干得那么欢实,红扑扑的笑脸就如一株灿烂的红山茶,看着她,你会觉得劳动是多么快乐!十六世纪德国的马尼里乌斯说的那句“劳动本身就是一种享乐”的格言在小玲身上得到完美的诠释。这不,二十几年后再见到她,虽然岁月沧桑了她的容颜,却败给了她那双大大的时时含笑乌亮的双眼。
  如今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老公在工地干活,勤劳憨厚。她操持家里、地里,农闲的时候还得去打零工。看着她粗糙的大手,我心里猛地一疼,这孩子干了多少活啊。她热情地邀我上她家里坐坐。小小的院落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客厅是客厅,厨房是厨房,地板一尘不染,笤帚、桌椅站在它们该站的位置,锅碗瓢盆归置得整整齐齐……不似一般农家,鸡鸭猪狗满地跑,衣服堆成山,油垢结成皮。我不禁赞到“家收拾得挺好,你这全职妈妈很称职。”她快乐地哈哈一笑:“哪里哪里,自己的家,早起一些,勤快一些,收拾干净整齐,住得也舒服。”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小玲在吗?”我抬眼一看,咦?这不是我的发小吗?一家知名企业的老总,她怎么也认识小玲?看着满腹狐疑的我,她俩相视而笑:“我们是朋友,之前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原来,小玲初中毕业后家里困难,无法继续读书,只能离开心爱的校园到外打工,恰巧就在我发小的公司上班,闲聊中,赵总跟我说起她的故事:有一次,一个客户到店里咨询一个零配件,那种型号的配件刚入库,还没到店里。客户急着要,等不及就走了,没想到小玲一路跟着,非常热情地向客户介绍家乡的特色文化、自己产品的性能,可能客户被她的真诚和热情所感动,回头到店里等仓库派送。是啊,有谁能拒绝这么实诚、热情的年轻人呢?一个打工妹,家里一有红白喜事,她的老板不辞路远,打车、坐船都要亲临参加,逢年过节都要上门祝福,我想这是不能单单用人情世故的情理来解释的。热情、勤劳是很多人都有的品质,当这样的品质成了一个人的精神标杆,那就是值得敬佩的。
  深得老板赏识的小玲并没有像很多打工妹一样,把留在城里作为自己华丽转身的跳板。当命运让她再次抉择做城里媳妇还是农村媳妇的时候,为了照顾家里的老母亲,她毅然选择了后者。“你后悔吗?”“不会啊,让我再次选择还是会选择现在的生活,我觉得挺幸福的。”
  她幸福吗?回乡后,整天围着锅台转,生养孩子、操持农活等一切琐碎都得靠自己,孩子难带体弱多病,她也曾急得流眼泪;她幸福吗?忙完家里活,还得帮衬老公做油漆,且不说那刺鼻的气味、呛人的粉尘让人望而却步,单这种粗重的手工活一天下来足以让人腰酸背痛,手足打颤;她幸福吗?一人照料几大棚的蘑菇,常常是披星戴月地劳作。蘑菇丰收的时候,整天连个囫囵觉都不能睡。六层高又湿又滑的菇床,一米五的个子,爬上爬下除草,杀菌,采摘,她从不叫苦叫累;她幸福吗?常年的劳作,双手粗糙皲裂,头发过早染上了霜花。是的,她与打扮精致,修眉弄粉的女人们相比似乎是不幸福的,她与不愁吃穿,整天美容逛街的女人们相比似乎是不幸福的。可她却似乎又是幸福的。她快乐地耕耘在坚实的土地上,用双手建立起一个儿女双全、夫妻和睦,生活有盼头、日子有奔头的幸福生活,她确确实实是幸福的!“老师,我们在城里买了房,到时带你去看看!”“好啊!你这是走上小康之路了!”我们都开心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更加的爽朗,远处金秋的田野也跟着欢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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