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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记
■王妹英
  作家的阅读的确需要穷尽一生去追求。
  多年的写作使我深信,即或作家比一般人的见识多些,但是另一方面,作家对自身固有的观点也比旁人固执得厉害,而经典阅读正是可以打破人与世界、与他人、与大自然之间固有壁垒的最好途径。
  20岁读大学时,尽我所能搜索到的、读过的世界文学名著和中国古典名著,除自己最喜爱的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左拉的《萌芽》、《娜娜》,雨果的《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九三年》,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莫泊桑的《羊脂球》,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战地钟声》等几十部世界名著以外,其他名著的内容全部都忘记了。事实上,那时的喜欢完全是半生不熟的喜欢,离真正的阅读相去甚远,也和现在再回过头来看,仍那么喜欢的感觉截然不同。这件事使我更加清醒地体会到,人在认知上的变化是一天一点微小的变化累积而成的,阅读也是,一天都不能中断,必须每天、每天细而长地扭结在一起。
  20岁那年,旁人看到我在写作上取得了一点成绩,希望我能成为更好的写作者,于是热心地送我著名出版家陈映真先生编辑出版的一整套诺贝尔文学获奖丛书。这套书是自诺贝尔奖设立以来至1993年的全部得奖作品,因为都是竖排繁体古字,当时只有20岁的我看得头昏眼花,只记得丘吉尔写的关于二战的历史让我激动不已的心情,以及《百年孤独》的艰涩宏大。虽然当时阅读的内容都已忘记,但当时阅读的快感却仍然留存至今。我至今依稀记得各位世界名家的获奖感言气势宏大、非凡感人。
  还有一种阅读,我觉得比对文字的阅读还要好,那就是对音乐和绘画的阅读。音乐和绘画对人的影响和生活,与阅读文字对人的影响一样,也会持续一生。我个人认为经典阅读不单单指文学经典的阅读,还需要有其他学科的,诸如科学、数学、哲学、政治、自然等等一切经典的阅读密码。同时,我们在经典阅读当中所受到的益处,和我们在生活这部“经典大书”中,所受到的益处同样巨大。例如,对他人和世界以及大自然谦恭温和、热情知恩、探究、寻根、思索的态度,的确需要经典阅读和生活阅读这两种阅读的教导和解惑,并需要时常怀有想在这两种教导中得到益处的热望;印有不同文字的阅读,对我们毕生的教育含义好比劈柴的斧头和挖地的锄头,同等出色。经典阅读和向生活学习,可以洗脱我们原初的傲慢和偏执,它可以使我们不至于在人生中,错把推动我们向前的优点当成是不容置辩的阻碍。
  在生活中,如果我们能感知到生命底下的亮光,却不知道它是从哪里照射出来的,那么,在对经典作品的阅读中,或许能找到答案。
  不光是作家,每一个职业的人都应该像热爱生命和热爱生活那样,热爱阅读。阅读和感知都是人生的必修课,只有依靠大量的阅读才不至于露出轻率的破绽。阅读仿佛就是人生的一段曲线,和生活互相缠绕着。人生就是这段曲线的接近线,不断靠近这段曲线,我们的人生才撑得饱满。我们会慢慢了解,苦役一般的阅读大部分时间是快乐的。在一本好书里慵懒地回复生命的原态,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阅读会给我们的人生起到榜样的作用,积攒起来,会是一笔极大的财富。有时阅读的乐趣还在于融入,看到国王受苦的时候,自己就变身成为国王,看到公主受难的时候,自己就变身成为公主,对所读作品中主人公命运的关注和情感的干预,会使我们度过无数妙趣无穷的时光。
  阅读是一种私密的个体活动,只有靠我们自己,才能在漫无边际的阅读和平凡世俗的生活中,找到射进我们心里的那道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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