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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样子
    正值上半晌,约莫11点,阳光懒洋洋地洒在灰褐色的家门上,给初春带来一丝暖意,朱老抻了抻瓦蓝色的中山装,正了正头上的鸭舌帽,牵着一身淡红色棉袄的5岁孙儿齐身走出门来。
    伴着木门“咯吱”一声响,朱老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咧开嘴露出一丝笑容,因为今天的暖阳,也因为正月初三“年”的味道,精神抖擞。
    每年的正月初三是朱老走访老伴儿娘家的日子,家中唯一的自行车已经驮着大包小裹的礼品和老伴儿先行去往一河之隔的娘家。为节省时间,朱老选择了离家最近的木桥。朱老背着孙儿踩在清峪河边晨露渐消的芦苇上,脚步轻快地来到河边的简易桥。说是桥,倒不如说是一棵恰巧被大风挂倒的洋槐树,或许由于根部过久的泡在水里而顺势倒了下去,却为这一对爷孙带来了便利。
    数年前,朱老过河要挽起裤腿,拎着布鞋踏水而过;十几年前,朱老过河要脱掉上衣,游着过河,那时候,朱老还不是朱老。不知什么时候,这棵歪倒的树帮了朱老大忙,朱老对孙儿说:“凡子,今年外公背你走独木桥,夏天,我们还可以玩着水过河,冬天就不行喽。”孙儿笑嘻嘻的趴在朱老背上,朱老黝黑瘦长的脸庞,大大的鼻头,略厚的嘴唇,却又炯炯有神的眼睛和精干的样子倒映在孙儿清澈的眼睛里。这一年,朱老52岁。
    天刚露白,朱老靠在炕边抽了一袋烟,就匆匆到羊圈去了。夏季,是羊妈妈下奶的季节,清晨5点拉着三只母羊到村口卖掉羊奶是朱老每天固定的工作,一只羊能挤三斤奶,一斤奶1元,朱老可获得9元钱的收入。半个小时的忙活,朱老乐呵呵的牵着羊儿回到家中。
    烧了开水,扫了庭院,朱老就与老伴儿下地去了。农历七、八月是玉米苗“疯长”的季节,庄户人家的“总结”:农作物的生长必须有一定的肥料、间隙和水分,施肥、拔苗、浇水成为整个热烘烘的夏季必不可少的农活。朱老和老伴儿无数次弯腰,无数次擦汗,日上三杆,上午的劳作告一段落,三亩地的玉米苗也“呵护”完毕。
    一盘土豆丝,一碗炸知了,一碟凉拌豆角,一盘炒茄子,一笼大白馒头,三碗红豆白米稀饭上桌了,这是朱老、老伴和孙儿的中饭。孙儿一边看电视一边往嘴里扒饭,桌子上、地上到处洒着米粒,朱老用筷子敲着碗边,严肃的说着:“粒粒皆辛苦,汗滴禾下土。”孙儿瞅着朱老,稀疏的头顶已经花白,三条深深的皱纹刻在他黝黑而沧桑的额头,长满厚厚老茧的手稳稳端着还有小半稀饭的搪瓷碗,但眼睛依旧闪烁着光芒。自此以后,孙儿的碗里一粒米不洒、不剩。这一年,朱老55岁。
    每逢红白喜事,朱老都是村子里的大忙人,常集总管、账房、大厨于一身。在孙儿的脑海中,外公每每忙前忙后,都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灰色西装,瘦长的身躯伴着寸头,没有风风火火,一切都是井然有序。朱老烧得一手好菜,写得一手好字,打得一手好算盘,摸得一手好麻将,吹得一串优美的口琴,拉得一曲悠长的二胡,养得一众孝顺的子女。家里的四个子女虽不及朱老那样全才,但是,老大乖巧懂事肯吃苦,温暖贤惠,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裁缝;老二写得一手好字、具备一付商业头脑,当过三尺讲台上的教师,如今化身一名女强人;老三古灵精怪,曾是家里的开心果、解语花,如今相夫教子、其乐融融;老四弃笔从戎成长为一名共和国军官,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也是家中的骄傲。
    这一天,朱家门口挂上了白幡,朱老走了。朱老从小就是一个可怜人,七岁没了娘,靠着大自己九岁的哥哥长大成人。朱老从小刻苦努力,初小毕业的朱老自学成才,做过会计,当过厨师,种过红薯、草莓,养过鱼塘,挖过荒地,村里人经常夸赞朱老是位能人。可朱老没能享受得起儿女们的福,这一天,朱老带着一生的苦难,浑身的病痛离开了孙儿。这一天,朱老瘦得干瘪,两颊凹陷,皮肤黑黄,眼睛紧闭。这一天,二ΟΟ五年八月初一,朱老59岁,孙儿12岁。
    朱老离开孙儿12年了,孙儿已经长成年轻时的朱老,她说:外公,我想你,想和你一起挖地的日子,想和你一起摘草莓的日子,想和你一起爬树的日子,想你背我走亲戚的日子,想你开怀大笑的模样,想你摸麻将时的神情,想你谆谆教导的严肃,想你烧菜时的专注……■罗怡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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