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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光的低处飞翔
——诗集《时光书》后记
我一直在时光的低处飞翔。
17岁那年,我在懵懵懂懂中爱上了诗歌,在大风吹拂的村庄,在一间贫寒的农家小屋,诗歌陪伴我渡过平淡而孤寂的青春。
在最初的创作中,我是带着痴迷和年少的偏执,随心所欲地书写,想到那就写到那,越写越说不清楚,在循环往复地信步游走中,我的言说也是乱象纷呈。这一时期的写作,基本是混沌的,是我最真实的处境,也是我诗歌创作经受和必须经受的青春骚动期。
1992年的下半年,我被派往一个较为偏僻的乡村参加社会主义再教育,按照分工,我被分配到第一村民小组,组干部将我的住处安排在只有一位老大娘的家里,大娘的儿子在外地工作,家里宽敞而清静。大半年的时光,白天我和村组干部、群众代表开会,参与村组工作,只有到了晚上才回到住处。回到住处,大娘总是一手拎着热水瓶,一手端着一盘苹果,蹑手蹑脚地把这些东西放到我床头的桌子上,这样的时光,一直持续了半年之久。期间,我也曾反复劝说过几次大娘,但大娘并没有遵从我的规劝,剩下的就是,我感受着大娘亲情般的温暖和善良,静静地品味这一段令我感动的乡下时光。
回到单位,我的脑海不时闪现大娘的身影,这种冷暖自知的怀念,清晰地、固执地萦绕在我的记忆里。这一期间,我相继写下《我不想长大》(发表在《绿风》诗刊1993年5期),《收割眼泪》(收入《1994—1995中国校园诗选》),《乡下日子》《客居岁月》(分别发表在《星星》诗刊1995年第10期、11期)。如果说我早期的诗歌创作还带有青春的虚妄之境,那么,在经过乡下这段时光的沉淀,我的写作逐渐趋于乡村、现实和爱情,对朴素事物的深深眷恋,使我找到了“诗写者”相对应的现实位置,使我有勇气从真诚、善良、谦逊中获得应有的自信和价值判断,使我的内心和书写能量得到前所未有的释放。我的写作已开始避开一些虚妄,朝向现实。我写下了“乡下的日子/离土最近/离土最近的日子/人心厚实”(《乡下日子》)。
这一时期,尽管我是孤独的,但并不孤立,诗歌就是为我“擦身取暖”的人。1996年,由于工作的变故,我去了乡镇工作。纷繁琐碎的乡镇工作,使我的诗歌创作被无限期地搁置下来,我的写作终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我整天奔波于镇村之间,太多的迷茫和困惑在磨损着我的心智,我感到“无用并且颓废”。这样的感觉,令我沮丧而绝望。
作为曾经整天与文字打交道的人,我对自己眼前的生活现状,对自己及身边的人的生存状态,以及生活中种种琐屑中包含的生命的悲哀、无助和痛苦,我都无力表现。我感到心灵被一种画地为牢的生活所挫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掩住我内心的伤口,我对自己说:“我是一个诗歌路途上的失败者”。一切都变得晦暗不明,我遭遇着诗歌与现实变故的尴尬。
这样的时光一直持续到2004年,尔后,我开始整理自己,心怀绝望而不甘心。我开始寻找多年前丢失的自己,工作生活的再度安定,心灵也开始回归。承认失败,然后正视这个结局,我又重新拿起笔来,开始自觉地书写。那一年,我已经三十七岁了。
我感到时间的重量,更感到写作的压力。长时间的搁笔,我感到诗歌于我来说已多少有些陌生和无力。于是,我逐渐以“海狼”之名尝试在网络写作,离群索居,以小散文和书写内心文字居多,活跃于各个文学网站和论坛。2005年由我创作的抒情散文《大漠深处的胡杨》先后被六十多家网站和论坛转载,并在当时网络朗诵区的各大主题朗诵房间广为传诵。2006年由我创作的散文《走西口》获文化部、科技部、信息产业部、广播电影电视局、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共青团中央、北京市人民政府共同举办的首届中国网络文学大赛散文类二等奖,同年12月经中央电视台任志宏配音,由天津海洋音像出版社出版。2007年由我创作的散文《美丽的时光》获得“读写中国行”网络文学大赛散文类一等奖。2008年5月由我创作的抒情长诗《汶川在呼唤》被收进中央电视台《爱的呼唤》诗歌特别专辑,并于7月4日在中央电视台三套播出。同年8月创作的散文《中秋月明》被中央电视台电视诗歌散文“精心打造24节气及传统节日”栏目采用,并于9月13日、9月17日在中央电视台电视诗歌散文栏目播出。这一次次划亮内心的火柴或闪电,促使我试着又将自己的创作伸向文学刊物,将笔触自觉地回归到一种纯粹意义上的写作轨道,我慢慢地回到从前的时光。
厚积薄发。2010年,在完成六年的创作积累后,我又重新回到诗歌写作的起点,开始订阅当时的一些知名的诗歌刊物,一边创作,一边潜心学习;开始在诗歌的意象组织、节奏的控制、语言的新奇上研磨并颇下功夫。我倚着尘世,在时光的低处飞翔。
经过一年的磨砺,我逐渐注意到诗歌语言的明晰和纯粹。2011年7月,我以《从黑摸到黑》(10首)在《黄河诗报》第十四卷重点栏目“黄河诗会”发出。同年10月,我又以《秋风辞》(组诗)荣登《诗潮》2011年第10期头栏“好诗经典”。随后又有诗作相继在《诗刊》《星星》《绿风》《诗林》《延河》《延安文学》等刊物陆续呈现。
这一时期。我一边阅读,一边写作,并尝试拓展自己的写作领域,写散文,也写散文诗。其间所写的散文诗在《散文诗》《散文诗世界》《青年文学》《诗歌月刊》《陕西诗歌》依次发表。我喜欢散文诗的唯美和梦幻色彩,它能借助事物的表象深入事物的本质,并将自己的思想置于一种纯净透明的状态中,体现一种大气、厚重、精神上的高迈。
在强大的外力面前不迷失,在卑微的事物面前不自大。我慢慢降低写作的速度。并将笔触伸向日常生活,我可以坦然地面对生活,接受自己的内心。青春的韶华已逝,我已不再年轻。在30余年的诗歌之途,我曾有过暂停或者遗漏,面对时光,我们谁也无法改变岁月流逝的结局。简单地生活,安静地写作,冬去春来,无论是苦闷的纠结,还是喜悦的泪花,都是我必须经历的苦与甜,都是生命的真实,值得我去思考,直到我找到自己认为的入笔方式,叙述方式。
当我回望并审视自己的创作历程,我想得最多的是宿命。如影随形的诗歌一直伴随着我,成为我生命的胎记,我陪它流泪,为它祈祷,在现实的缝隙,保持着对生活的尊敬和思考。
波澜不惊的,依然是时光。有过去、现在和未来。写作,已成为我当下甚至今后无可取代的生活方式,而文字注定是我肉体里的火焰,它习惯带着灵魂,并在燃烧中反复认领着我的宿命。我在偏居一隅的小城,在晚风惊起的黄昏,记挂着诗歌,无论是月落乌啼,还是风霜降临,我都会在我的叙述里,点亮内心,点亮与我相伴的诗歌。
在时光的低处飞翔,诗歌在,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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