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窗外一闪即逝的皑皑的白雪，我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慰的感觉。我素爱雪，爱她的纯洁的品格。如今，紧张的教学生活已告一段落，今天是新千年寒假的第一天，作为一个年轻大学助教，我也和我所教的学生一样，急着回到自己久违了的故乡去；现在又见到了家乡的白雪，心中怎么能不快慰哪。
    乳白色客车在崎岖的城市间公路上行驶着，一起一浮地颠簸着。不知怎么搞的，车里有一种令人恶心的气味。我捂着鼻子，环顾四周，当我把目光落在邻座时，我一惊：她怎么了？头垂到膝上，双手抓着手绢并捂在嘴上，豆大的汗珠从太阳穴那儿滚下来，低微地呻吟着，她一定是病了。
    我很想帮她一点忙，可怎么帮哪？我的旅行袋里有几种外出时带的如治感冒、晕车等的常用药，如果对症的话，我可以把药送给她。我并不是吝啬鬼。可是，假如我这样做了，旁观者会说我什么哪？心怀鬼胎还是居心叵测，诸如此类的话，而经验又恰恰告诉我人言可畏。我不敢想下去，我胆怯了。况且她的年龄比我小不了几岁，从衣着时尚且艳丽看，她似乎经常出入于娱乐场所，女人味儿实足；身体虽然孱弱无力，却不减青春的柔美。而当我进一步联想到她的职业时，我再一次不敢想下去了，我愈加胆怯了，赶紧把头扭向窗外。窗外是洁白的雪原。此时此刻，我感觉只有雪是纯洁的。
    然而，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由于声音低弱，前座和后座大概都听不到。我的眼睛虽然望着窗外，但思绪却始终没有离开那痛苦的呻吟。不，这样下去不行，因为我隐约地觉得她的身子正在颤抖，而且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也许是急中生智吧，我忽然想出一个好主意：我扯了扯前座中年妇女的衣角，想求她帮她一点忙。那妇女猛地回过头，还没等我开口，就愤怒地扭回扁脸，狠狠地给了我两个字：“缺德”。
    “缺德”？她误解了我。其实也怪我自己，我太冒失了。况且我的络腮胡子和长发似乎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感觉。我很觉委屈可又无法诉苦，我只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车在S站停下。这里并非我的目的地，但我却迫不急待地跳下了车。我好像应该轻松一下了，然而我的心情却忽而沉重起来，步子也几乎迈不开了。我似乎觉得正被一种异样的目光所包围。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呀，几个素不相识的乘客——其中也有那个扁脸的，不，现在看上去倒像是圆脸的妇女——把那个女子抬上一辆印有红十字的小汽车。顷刻，那“红十字”便向高楼林立人声鼎沸处驶去。
    放寒假的快慰已荡然无存。望着隐去的“红十字”，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我像得了一场大病似的，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我失魂落魄地走在雪路上。雪儿依然洁白，我映在其上的身影却飘忽而灰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