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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调律师的乐与路
    本报记者 陈超
    敲击琴键,侧耳倾听,移动扳手,然后在钢琴弦轴上不断调整,坐在黑色的钢琴前,刘佳明像恢复了视力,手脚麻利地搬动钢琴外壳,拆卸每一颗螺丝钉,找到每一根弦轴,这是他的工作。他是一位盲人调律师,手指在琴键上敲一遍,就听出哪些键的音准有偏差,哪些琴键不灵活。
    8年时间里,遭受过无数次的白眼和冷嘲热讽,也收获着他人的掌声与欢声鼓舞。经他手调整过的钢琴超过2700台,拆卸过无数的螺丝钉。
    回想当初,刘佳明有点神情落寞。长久的日子里,他不愿面对失明的现状,开始抵触盲人身份,也不愿意学习按摩,“按摩总能让人想到盲人,我不喜欢在别人身上摸来摸去。” 
    调律:累并快乐
    清晨收拾完毕,背着20斤左右的工具包出门,这幅装束,像极了一位老道的修理工。
    刘佳明去客户家里调琴,这是前几天预约好的,打开工具箱,一把碳纤维调律扳手,一个音叉,三件止音工具,七把螺丝刘佳明在调律
    刀,润滑油,一些钢琴小的配件,这是他的全部工具。“一般情况下调律需要3个小时,大修就需要很长时间,甚至好几天,这时候就需要背着电钻。”
    11月中旬,西安市政开始供暖,这些日子里,他可以在家清闲一段时间,钢琴属于高敏感类音乐器材,任何细微的冷热变化都会对钢琴和音质造成影响,现在调琴的人会少一点,过一段时间,温度恒定,又要开始忙碌。
    一架钢琴由36个黑键,52个白键组成,共88个。88个琴键对应88个小锤,也就有88套机械组合,拧一个弦轴,就会触动周围几个。触摸钢琴,他能准确说出什么品牌、哪个型号、大概生产于什么年代。拿起U型音叉嗑在右腿膝盖上,金属般的声音立即萦绕,放到琴键上,弯腰侧耳,他要获取标准音,这是调律的重要环节,关系到一台钢琴各键音处在什么音高位置上。
    “调律难吗?”“主要看你喜欢不,难倒一般,主要是太麻烦了,如果遇到非常破旧的琴,200多个旋钮全部松动,会很麻烦。”刘佳明说。
    母亲韩锋是他的助手,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够自理。
    20多年前母亲拉着他的手走过咿呀学语的孩童时代,20多年后,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再一次牵着他的手,她是他的眼,已经走过9年的时光。 
    “在家呆一辈子,那样孩子就傻了、毁了”
    如果没有失明,他的梦想是当一名程序员。事实上,他与曾经的梦想咫尺之遥。2009年刘佳明还在读高三,当年七月份即将面临高考,元月发现眼睛患病,一直到2012年都在治疗,后来“越来越差,上大学的时候还行,一个眼睛还0.6呢,你想也没啥事,就是视野有点窄。”刘佳明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说。
    刘佳明大学读的会计学,休学一年后于2013年毕业。“但是没有工作,看不清楚图表上的那些东西什么的。”三年的时间耗尽了他的梦想,心情变得越来越糟,抵触盲人身份,成天闷闷不乐。
    “佳明,和正常的人比起来,你非常非常不幸,但是你反过来想想,那些先天失明的孩子,是不是比你还不幸,你和正常人一样享受过五颜六色的世界。”韩锋安慰儿子,那时他18岁,如花的年龄,风华正茂。
    知道是不治之症的时候,韩锋想给孩子找条路,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和社会脱节就完蛋了,不是一个社会人,成了边缘人。有人说,孩子都成这样了还去上学,韩锋说不上学咋办,难道在家呆一辈子,那样孩子就傻了、毁了。
    没有光明的世界,儿子变得越来越不开朗。“必须坚持让他和社会密切接触,他上学和他的青年群体在一起,学校里人多,可以相互交流,总比一个人待着好。”回忆当初的情形,韩锋说,“那时候一家人心情都很糟,就看到电视里有盲人调律的专业,就让他去,哪怕出去走走,散散心。”
    韩锋对儿子说,你比先天性盲人幸运,比他们更有作为才对。命运已经逃不过了,只能正视它,面对它,尽量的战胜它才对。今年6月,刘佳明考取了钢琴调律师二级技师,这是母亲当初无法想象的。他说他要感谢家人的鼓励陪伴。
    后来有了媒体报道,邻居嗔怪她,咱们住了这么多年的邻居,又是同事,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没给我们说一声。 
    “各行有各行的苦衷”
    在家人的帮助下,2003年刘佳明学习盲文,2004年再次进入大学学习调律专业,经过三年学习,2007年毕业返回西安。不熟识音乐圈,刚开始并没有多少人找他调律。
    最终选择在琴行帮助调律,但好景并未持续几年。
    琴行里的钢琴放在库房里,时间长久,有的发不出来音,有的发音质量很差。12月中旬以后,他需要给20多架钢琴调律,干湿环境下钢琴变化比较大,但调完后老板却找不到了。后来也未有所终,“给琴行调琴不给你钱,这种事情也偶尔发生。”
    一次,刘佳明调完了琴行所有琴,等待雇主的薪酬,老板说财务不在,帮他把展厅里的两把琴调下。“下次再去的时候,会让你额外的调两台才付钱,一来一去需要额外调4台。”调一台琴100元,有时仅有50元。用他的话说,看着表面还行,其实就那样吧。
    “各行有各行的苦衷。”他说,现在想英语,考雅思。“国内的资料能看的基本已经看了,这两年外国的资料有引进的,主要是想学习国外的资料。”现实中,并没有完善的盲文英语资料,只能借助电脑发音学习。他还开设了自己的个人网站,不定期的更新交流调律知识。
    “如果有盲人朋友想学习调律,你会支持吗?”“只要耳朵没问题,能吃苦就可以。”现实中,情况并非乐观。刘佳明曾经带过四名弟子,三位正常人和一位盲人。现在无一人从事钢琴调律。“他们可能觉得苦吧,学习调律最少也得一年以上,时间长,成材率低。而且又辛苦赚的钱不多。” 
    “十年之后我还能带着他吗?”
    现在去外地只需要把他送到火车站,去之前打电话提前预约,车站工作人员把他送上车,每次都有专人交接,直至韩锋前来接他。
    刘佳明去过几次北京,三门峡,杨凌、铜川等。偶尔也会坐网约车,他说网络约车公司或许是出行比较好的途径,但是家门口到等车的几十米距离又该怎么解决呢?
    “瞧,我们家的卫生纸,都是佳明网购的,他还教我怎么上网呢。”韩锋乐了下说,“他要让我上网买东西的时候,我就说,网购是你们年轻人的玩意,我学不会,这不现在逼出来了吧,上网购物玩得溜溜的。”她其实会网上购物。
    左手拉着右手,韩锋几乎每天都要穿行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为孩子找到未来的路和方向。
    黄昏深处,城市的霓虹逐渐闪烁,11月,西安开始降温,这个城市最寒冷的时候即将到来。坐在桌子旁,母亲韩锋提高了声音说,我今年已经63了,十年之后我还能带着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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